母亲不会填表格,我抢过笔来写,却看到母亲掉眼泪:如果你爸在就好了,不会嫌我什么都不懂 – 大保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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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不会填表格,我抢过笔来写,却看到母亲掉眼泪:如果你爸在就好了,不会嫌我什么都不懂
示意图,非当事人。图/达志
几年前,我的朋友看了作家龙应台的书《天长地久:给美君的信》,决定抛夫弃子一个月,从新加坡坐飞机回到中国台湾,带着独居的母亲,展开中国台湾环岛一周之旅。这是她父亲过世后,母女两人第一次结伴旅行,她带母亲去看想见的人、吃想吃的东西,到了晚上,两人就挤在饭店同一张床上睡觉。时光仿佛回到了儿时母亲哄她上床的画面,只是现在换成年迈的母亲依偎着中年的她,聊着聊着,她看着爱困的母亲进入了梦乡。
就像跟年纪相近的闺密相处一样,她把母亲当作知心好友,一起喝茶,一起赏花看日落,“母亲也可以是我们的女朋友”,她这样跟我说。但是,直到父亲过世后,我才把跟我年纪相差二十三岁的母亲,当作我的女性朋友。
父亲过世后,母亲暴瘦10公斤。得知父亲是肺癌末期时,我们几个子女都有心理准备,死亡即将降临我们家,尽管如此,那一刻实际到来的时候,还是令人感到措手不及。
处理后事期间,找礼仪社挑选棺木和骨灰坛、找合适的基督教生命园区、跑银行处理父亲的帐户……等,有很多手续要办、很多事情要处理,就是没时间处理自己的悲伤。
一个生命无声无息的殒落,消失在这个世界,那些习以为常的日常,突然之间都不再真实了。
母亲在父亲走后,恍神了好一段时间。她食不下咽、夜不能眠,毕竟是陪伴了她五十多年的男人啊。
在父亲的丧礼上,我搀扶着身高不到150公分、体重不到40公斤的母亲,她的身体孱弱如棉絮,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!她的白发似芒草,在秋风里微微颤抖着。死亡带走了生养我的父亲,如今这世上,唯一生我、养我的双亲,只剩下母亲一人了。
父亲的丧礼结束后,我经历了什么叫“比句点更悲伤”的事。如果死亡是人生的句点,面对将永远缺席的挚爱家人,活着的我该怎么继续快乐地活下去?
“我希望躺在棺木里的人是我。”父亲丧礼后三个月,母亲突然这样对我说。那一刻,我总算把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稍微抽离出来。
一直陷在哀伤深渊的我,忽略了自己还有照顾母亲的责任,包括安慰她的悲恸。此时我看着母亲的脸才发现,怎么三个月的时间,她就看起来苍老了十岁?我难过失去了宠爱我的父亲,她失去的是牵手超过半世纪的伴侣,心痛程度应该是我的好几倍吧?
失去父亲又失业的我决定带着母亲出去走走,“爸爸曾经带你去过哪些地方?我们就去那些地方走走吧!”
火车上、高铁中、田野间、水池旁……这些父亲带母亲走过的地方,都有他们专属的回忆。旅行中,母亲多数时间是静默的,偶尔她会指着凉亭座位跟我说:“你现在坐的地方,就是当时你爸爸带我来的时候,他坐的位子。”
父亲还在的时候,我跟母亲之间的互动并不多。她识字少,有阅读障碍,我没耐性听她说话,常常回她的是:“哎呀!反正说了你也不懂。不说了!”听到这句话,母亲就静默不语了。
爸爸走后,有次我陪母亲到银行办事,她不会填写表格,问了我一堆问题,我忍不住脱口而出:“哎呀!我来写就好了,跟你说你也不懂。”我抢过笔来准备填写,却看到母亲掉下了眼泪。
“如果你爸在就好了,他都会教我怎么写,不会嫌我什么都不懂。”
那一刻,我羞愧难受到当场落下泪来。她是我母亲,把我辛苦养大,让我接受高等教育,换来的却是我如此轻蔑地对待她,情何以堪?那句“哎呀!你不懂啦!”是对母亲欠缺知识的睥睨,也是自以为是的傲慢。
从那天以后,每当母亲问我问题,我都会认真回答;即使再难解释的事情,也会想办法用她听得懂的方式,说给她听。
这趟旅行,拉近了我和母亲之间的距离。我心想,在她没有迈入真正的老年、双脚还能走路前,要带她去外面看看这世界有多么美丽;在她意识清楚,还没有失智之前,要让她知道,她是被女儿深爱着、尊敬着的母亲;在她听力没有退化,还能听到我说话前,要好好地跟她说话。
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,我要让她知道,她是我最重要的家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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