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故举家搬迁和父母同住,竟被母亲大吼!“你还真把你家都搬来啦?这几箱尿布挡住我的路了!” – 大保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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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故举家搬迁和父母同住,竟被母亲大吼!“你还真把你家都搬来啦?这几箱尿布挡住我的路了!”
示意图,非当事人。图/达志
儿子出生后不到五个月,我因故举家搬迁至母亲新购的房子和父母同住。人们都说养小孩需要一个村子的力量,我如此幸运,直接住进了每个女儿的靠山――那个名为“娘家”的地方。
然而,我却是郁郁寡欢,身心状态每况愈下,难以向他人倾诉,究竟一个女儿住在娘家,能有多忧郁?打个比方吧,一般媳妇住在婆家有多不自在,我住在娘家就有多不自在。
这个譬喻对婆婆不公平,对妈妈不公义,但是对不住婆妈了,暂且怪罪给修辞吧,这时候只有文字愿意接纳情绪伤口。
屋檐下的第一周
母亲看我搬了那么多东西进家门,一脸错愕,尤其新生贺礼的尿布多箱,堆在她的主卧室门口走道,她看了难受,便开始拆箱,把尿布塞进柜子,东塞一条,西塞一条。
我慌忙着想跟她解释,口气略带急躁:“我等一下会自己收拾那些尿布。”
她突然如火山爆发,对着我大吼:“你还真把你家都搬来啦?好,算我多事了,但我告诉你,这几箱尿布挡住我的路了!”随后,她把几条尿布狠甩在地上,扬长而去。
那一天,我倔强地忍着胀奶痛楚而不挤不喂,一忍就是七小时,分秒必争地收拾家当,如果我没有在当天把一切收纳妥当,她只会更加愤怒。
屋檐下的第一个月
也许是照顾婴儿过于劳累,也许是退休生活突然被我们打扰,每天下班我一开门回家,门把才刚转开,大门都还没关上,便听到母亲甩房门回主卧室的声音,她留下宝宝在客厅,换我接手。
见不着她的人,但甩门透露的不满,在空气中回荡。
屋檐下的第二个月
宝宝白天送托,大幅减轻照顾负担,开始见着她的人了。
有时她甩门后会累到睡着,有时她会板着脸出房门检查家里是否整洁依旧,叮嘱我瓦斯炉要趁热擦拭、孩子掉在地上的饭粒要用湿抹布用力擦干净、出门时拖鞋要放入鞋盒、孩子的用品不要占用其他空间、不准铺幼儿大地垫免得挡路、别再喂母奶不然她不知道要抓多少奶量。
抛光石英砖大概是太容易显脏了,她时常蹲在地上从侧面检视,挑剔我这里没擦干净、那里没用力清理。
有一天,我带着孩子在她的书房玩耍,她拿着拖地抹布进来,对着我说:“你不要进来这个房间好不好?你一直掉头发,我擦地很麻烦。”
屋檐下的半年
她甩门、臭脸、挑剔,以上天天重复,而我也没摆过什么好脸色。
新手妈妈的育儿乐趣,我自然是不曾享受过的,光是应付这些言语与要求,就足以令我窒息。娘家,一夕之间成了着火的靠山。
我鲜少向人提起,如此自虐式的搬家,究竟所为何事?起因特殊,特殊到我也难以轻易启齿。
我原住处的隔壁邻居带着孩子自杀,独留她先生心碎,也留给我莫名巨大的悲伤,为避免触景伤情,也依风俗民情回避,我才带着必备衣物与育婴用品,举家搬回娘家借住一阵。
在财务金流的限制下,娘家确实是在“物理上”最快能让我容身的场域,只是母亲在“心理上”无法给予我当下所需要的同理与安慰,感受不到爱与接纳的我,着实受伤很深。
有些漫画家会把女儿回娘家画得很像废柴,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,等着妈妈切水果。
不不不,这些都画错了,我要是吃完饭躺在沙发上软烂,很快就会被质问:“碗洗了吗?桌子擦了吗?地板清干净了吗?”
身为家教良好的女儿,做这些都是应该的。
后来跟着先生回公婆家,我更认为漫画家真的是画反了。
孩子在婆家用餐又掉了一地米饭,我看着被玷污的木地板发慌,急急忙忙跪在地上猛擦,婆婆见状走过来,疑惑地对着我说:“媳妇你在干么?为什么要跪着擦地板?我等一下拿扫把扫扫就好了啊。你不要跪着擦地喔!”
语毕,她去前阳台拿扫把进来,三两下就把饭粒扫光。
那个画面让我震慑不已,原来阳台有灰尘的扫把可以拿进来扫餐厅?原来孩子吃饭掉饭粒我不必马上擦拭?原来我不必因地板脏污而觉得惶恐?原来我不必为了怕长辈生气而处处小心谨慎?最恍然大悟的是,我早已被训练成绷紧的神经,锁死的发条,随时可能断裂。
躺在婆婆家的沙发上,吃着婆婆刚切好的水果,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不羁,但是这种心情几乎找不到同温层。只有我,与众不同的孤独。
屋檐下家的期待
我很喜欢电影《脑筋急转弯》诠释大脑的情绪与记忆,十一岁主角莱莉的脑中,有五种表现情绪的模式:快乐、忧伤、厌恶、恐惧和愤怒,她因父亲工作转职而举家从明尼苏达州搬迁至旧金山,新居环境与她的期望相去甚远,又得试图振作融入新生活,但内心的忧伤却如排山倒海袭来,导致搬家成了她抑郁的核心记忆。
脑中情绪几经翻腾,电影的最后莱莉离家出走失败,回到家哭着向父母承认自己怀念昔日在明尼苏达州的生活,得到了父母的体谅与安慰,一家人相拥而泣,破涕为笑。情绪历经悲喜,形成崭新的家庭核心记忆。
初为人母后又因故举家搬迁至娘家,我的脑中也上演了如此复杂的情绪,明知应该感谢母亲愿意支援,我努力强颜欢笑振作,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快乐。
像个遭逢人生巨变的小女孩,每天过得战战兢兢、动辄得咎,一股委屈和怨怼的熊熊火焰在我心底燃烧,但我只能拿冰冷的孝与感恩尝试灭火,那股闷烧的灰烬,呛得我满腔疮疤。
我并没有预期,在人生挫折低潮时,还得把生活细节照顾得处处让人满意,自主权尽失,被剥夺感再次袭来,我对母亲说话的口气时而带着惊吓恐惧、时而带着荆棘怒气,她也不遑多让地回敬我三分。
每一种情绪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与意义,我在搬家的转折中,丢失了我的快乐,正向能量像个泄气的气球,萎缩在地。对母亲威严的恐惧,让我求得在屋檐下苟且生存,我加以还之厌恶与愤怒,为想被温柔善待的盼望导航。
冲突中,我想我是忘了好好表现我的忧伤。
忧伤,可以使我们有感同身受的同理心,也能开启触角去感受别人的爱与关怀,使得悲伤痛苦过后的快乐更加刻骨铭心。
我能回娘家和母亲同住的“幸运”,来自于社会悲剧的“不幸”。幸与不幸,都是我们当下认为的别无选择。在别无选择下,我意外地承担了“在母爱中失恋”,也承担了对生命轻重的省思。
社会悲剧离我太近了,我有太多的疑惑与不舍,不知往何处宣泄。我期待母亲能够像《脑筋急转弯》中莱莉的妈妈一样拥抱我的无助,给予我无条件的包容与接纳,但母亲只是单纯地认为,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再怎样消沉,生活起居该有的规矩还是得遵守。
如果当时我能在一开始就抱着母亲痛哭一场,娓娓诉说我的忧伤与感受,告诉她我同情共感邻居和孩子的死亡,以及我像莱莉一样不适应娘家新居的生活,或许我们就能互相倾听与理解,“家”其实没有固定的形状,母女之间的爱,也可能存在于凝结的冷空气中。
母亲在屋檐下用规矩画成的家,成得了方圆,也成了我探索情绪觉察的敲门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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