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肋骨一根根迸裂,全身浮肿发黄,皮肤都渗水,家属们仍坚持积极抢救!医师叹: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– 大保社


她肋骨一根根迸裂,全身浮肿发黄,皮肤都渗水,家属们仍坚持积极抢救!医师叹: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

她肋骨一根根迸裂,全身浮肿发黄,皮肤都渗水,家属们仍坚持积极抢救!医师叹: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

示意图,非当事人。图/达志

第一下压胸,感觉到手掌底下的肋骨一根根迸裂。

一早刚进医院,巧遇加护病房的护理师华华。她一见到我就说:“唐唐医师,你记得阿凤姨吗?前几天她在病房走了,你知道这件事吗?”

我当然记得阿凤姨,她是我曾经在加护病房顾了三个月的病人。那段期间,阿凤姨的状况极不稳定,好几度病情转恶化时,家属都坚持要救到底,所以她身上总是插着许多生命之管。

但最后我们总算让她稳定下来,转到普通病房了呀!怎么会走了?

我惊讶得瞪大眼睛,问:“怎么可能?好不容易都好了,为什么会死掉?她不是很稳定了吗?”

阿凤姨是因为严重肺炎住进加护病房的。在我接手前,她已经历过一轮治疗,还因呼吸衰竭而做了气切(“气管切开术”)。身上插满管路的她,每个管路的入孔都渗出组织液。给她的抗生素全都只能用最后线的(注)。

(注)抗生素有分第一线(前线)或后线。通常前线的抗生素是用来治疗常见的细菌感染;后线的抗生素是治疗对于前线抗生素已有抗药性的细菌感染,相对来说价格也贵很多。

全盛时期是两种抗生素加抗霉菌药,再加上弥漫性带状疱疹所需的抗病毒药物针剂,粗估一天光抗生素的药钱至少就要上万元。

在我照顾的那三个月里,她的病情反反复复,最严重的时候是意识昏迷、升压剂反复地上上下下调整,几度危急到需要CPR急救

有一次又帮阿凤姨进行CPR。第一下压胸,感觉到手掌底下的肋骨一根根迸裂,而接着的每一下压胸都感受到整排肋骨在掌下浮动。急救结束,阿凤姨恢复了生命征象,她瘦骨嶙峋的前胸却在我们的努力抢救下,出现大面积的破皮损伤。

我也知道这是必要之恶,因为心肺复甦术的要求就是每分钟压胸一百到一百二十下,每次压胸的深度要五到六公分。但想像一下,光要把家里的沙发或弹簧床垫一次压下五公分,得花多大的力气?何况我们压的是含有肌肉和骨骼的胸口!

所以我们急救时,都是双手打直,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压。也因此在急救时,肋骨真的可能会断掉,因为唯有如此,才有那一点点机会把病人从死神面前救回来。

但不像往常会为了急救成功而高兴振奋,这次我很难过,脑海中浮现出的是“造孽”这个词。

受病魔摧残,卧床好几个月,骨瘦如柴,双颊深陷,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及饮食能力都没有,一切都必须依赖别人,常常连意识也不清楚。现在胸口又多了新伤……

把病人救回来,她却连一点生活品质都没有。“这样真的是好的吗?”我自问,但我又不得不这么做。

阿凤姨的丈夫和孩子很关心她,一天两次的加护病房会客从不缺席,医师建议的自费项目,他们也是二话不说就签下同意书。

即使在她状况最差的时候,他们也从不放弃。甚至也有过在急救之后,不只意识还未恢复,还并发急性肝、肾衰竭,黄疸指数飙升,水分也排不出体外,全身浮肿发黄,连皮肤都渗水,已经认不出她原本的样子,但家属们仍然坚持要积极抢救

为此,他们还在医院开了家庭会议。

家庭会议那天,来了许多我在加护病房照顾阿凤姨三个月期间,从来不曾看过的家属。

经过那天的会谈才发现,尽管每天在会客时间,我都详尽地向阿凤姨的丈夫和孩子解释病情,但他们似乎永远只接收到一半的讯息──只有好的那一半。

甚至讲的明明是坏消息,但因为身为医师的我无法百分百地说满,他们便将那点保留当成一丝希望,自动转化、放大成好消息。

对其他家属告知病况时,也是报喜不报忧,因而所有人对于阿凤姨的病情都抱持着不切实际的期待。

虽然傻眼,但我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,只能对着所有到场的家属,认真地把病况从头再细说一遍。并且告诉他们,就算这一回阿凤姨能活下来,后续仍然必须面对种种辛苦的复健过程,甚至可能变成植物人,需要长期卧床。

家庭会议最后的共识仍是维持“积极抢救”。

不知道是否感受到家人的深切企盼,阿凤姨真的再度从严重败血症中脱离险境,并顺利地恢复意识,完全清醒了!

身为她的主治医师,我当然高兴,却也不禁感慨。

最早照顾阿凤姨的护理师说她入院时皮肤白皙、体态丰满,很讨喜的模样;如今却是双颊枯瘦、肤色黑黄。也听阿凤姨聊过在生病前,喜欢到公园散步、和朋友去郊游,还很爱做菜和吃美食。

如今她却下肢萎缩、无力,连要左右挪动都有困难,就连如何喝水、吞咽也忘记了。

我曾经问阿凤姨:“阿姨,如果之后状况又变差,你还会想要接受急救,拼拼看能不能活下来吗?”她奋力点头表示“要”。我想起过去的许多病人,一时心情复杂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某天,阿凤姨向我们借镜子。这是她清醒以来,第一次看到镜中的自己,之后却突然陷入一种无缘无故哭泣、拒绝再经口进食的厌世状态。

那时我曾经想问她:“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,如果再有下一次,你还要我们使尽全力让你活下来吗?现在的样子和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?”可是如此残忍的问题,我不敢问。

“听说阿凤姨又病危,可是家属没有再要求抢救,而是选择让她平静地离开。”护理师华华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。

是因为转到普通病房后,有更多相处时间,所以家属和阿凤姨好好沟通过了吗?还是因为需要亲手照顾的时间变多了,所以他们知道阿凤姨这样活着有多辛苦?……

来到这一关,要做出任何的决定都好难。

有位高中同学在面临挚亲无解的生死关头时,问我:“面对患者明显病重,生存机会渺茫,但家属却要求积极抢救、不愿放手时,医师到底在想什么?”

听到这问题的当下,我想到的是在偏乡医院服务时遇到的老人家们。他们是由安养院送医的,安静地躺在病床上,起伏不定地喘着,就像鱼摊上的鱼嘴般无力地挣扎开阖。

这些老人家们的儿女几乎都在外地工作,所以选择将他们托置于安养院。即使爸妈住院了,他们也往往难以频繁出现,只能尽量抽空回来探望。一旦遇到紧急状况,也只能透过电话联络。

当然,偶尔会遇到在急救前来不及联络到的家属,或家属无法决定要不要急救的情况。

这种时候,就算明知对病人是无谓的折磨,我们也只能照着医疗常规进行急救。甚至遇过家属连看都不愿意来看,接起电话就在那头说:“医生,不管怎样都麻烦你们尽力抢救,只要我爸能活着就好!”

但每次传来一整排肋骨在手下断裂的触感、那依稀可闻的断裂声,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愧疚和折磨。

因为这本该是一位可以安详离世的老人家,他本该平平静静、舒舒服服地离去,却还要因为我,而在临走前遭受如此痛苦、非人的折磨,只为了延长半小时、一小时、半天、一天……毫无意识的生命。

医学伦理教的“Do no harm”(不要对[病]人造成伤害),此时并不存在,因为死人不会告人,活人才会。

但听着同学无助地啜泣,我选择回答她:“每位病人对他家人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。所以即使我们觉得机会渺茫,但如果家属在经过我们沟通后,仍然决定积极抢救,我们还是会尊重家属。”

浮现眼前的却是阿凤姨。我曾经怀疑自己那样积极地救她,究竟是对还是错。

在我心里,其实是想送高中同学充满深情的这句话:“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。”毕竟在我们的世界里,要好聚好散,真的好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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